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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秘想的其中一個後續(可能性)——文章被納入繫雨秋庭,連結僅供前往文章連結頁面】
在幽嵐奈閣書房的深處,有著一道通往密室的門。
我推開了鋪滿灰塵的門扉,踏上通往下方的旋轉樓梯。
盡頭的是一個充斥著各種顏色的巨大水晶球,以及一位少年。
少年似乎因為聽到了我的腳步聲而轉身看向自己。
看到了少年的模樣,我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作出反應。
在一陣寂靜後,少年輕輕勾起笑容,
「需要潛書嗎?我這就為你準備,Master。」
「布、嗚……」聽到少年的聲音,我雙眼的淚水不自覺的湧出。
原本似乎要前往啟動裝置的少年也因為我突然的失態停下動作。
少年放下卷軸走到我的面前,也許因為我無故的哭泣,他有點不知所措的摸著我的頭顱。
看到他這樣子,我心中的酸澀更添幾分,「你也覺得我這樣子很困擾吧,我……」
言畢,少年就皺起眉頭,隨之伸出戴著絲質的右手,以食指伸按著我的嘴唇,「……大小姐要說什麼之前,請先搞清楚我的身份。」
「你不就是⋯⋯」
他的身份?他不就是幽嵐奈閣的書房管理員暨眼前這位,我筆下某個遊戲角色的役者?
不對,這個地方,就算是管理員的他也不予輕易進入,而且少年剛剛提到「潛書」,我沒有給那位管理員清醒地界入作品世界的權限。
「你,真的不是……」
似乎讀懂了我的想法,少年輕勾起笑:「我不是布勞役的那位大人。我也不會把與大小姐共同進入作品世界的能力讓給他人。」
少年收起按著自己嘴唇的手指,自然而然地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淚水。
所以眼前的這個布勞,不是我平常遇見的那個布勞。
不過,是角色的特質使然嗎?他的反應動作都不禁讓我想起那位書房管理員暨布勞的役者。
這時,少年的手指停在自己眼角,只見少年臉色一沉,喃喃自語:「⋯⋯這個角色果然不適合我。說到底為什麼非得要這樣了解對手的角色?真是的。」
言罷,少年便變成了紫眸紫髮,束著雙馬尾並穿著深藍色西裝外套及淺藍色百摺裙的少女。
「作者大人,很久不見了。今天我們要去糾正哪部作品的異常?還是要去哪部作品的世界取材?」少女雙手提起裙襬兩側,朝自己微微欠身。
*
和她真的很久不見了。
久得我也快要忘記她的存在。
如果不是早前遇上了雪莉・史提芬森,想起了她的事,也許我連眼前的少女叫什麼名字也想不起來了。
藤月瑩
「受到眷顧的女配角」,為了應對「破壞契約的舞伶」雪莉・史提芬森破壞《冀・Key》的世界的企圖,而把她從《迷路・Lost》的世界拔出並賦予物語潛行能力。當時以我的助手的身份,多次進入《冀・Key》作品的世界糾正當中的偏移。然而,最終那部作品在我的怠惰下消失了,只餘下零散的碎片。
而關於藤月瑩的能力
由於我的能力只能針對自己的作品,所以她能進入的世界,就只能是我的作品和草稿的世界。
所以,當我拿出以劇本〈某個少年的▢▢▢〉為藍圖的共同創作記錄時,她搖了搖頭,
「這個作品,即使是你也不能潛行進去吧,作者大人。」
話雖如此,藤月瑩卻一直拿著記錄仔細翻看,看得我也有點不好意思。
「我說…不能潛行那就……我拿這個寫的延伸文,可以潛行嗎?是說……可否把記錄還給我。」
看著藤月瑩仔細閱讀的樣子,才想起這份文本不應在未問准另一位共同創作者就隨意給別人翻看的,「畢竟我也不該把這個給你看的,這應該要先問准另一位共同創作者……」
「作者大人,角色就是你的一部分,我看即是你自己在回味,並沒有隱私問題。除非你拒絕承認我是你。不過你不會這樣做吧,畢竟我都看完了。」
藤月瑩把記錄文本還給了我,並補上了一句,
「這下我總算明白你網誌那篇延伸文在寫什麼了,謝謝招待。」
我好像聽到了很不得了的內容。
但作為「作者大人」,我應該要表現得從容不迫才行。
*
「潛書的目的,可以告訴我嗎?」
藤月瑩看了看我,然後拿出了隨身攜帶的懷錶,並調整錶面的時間。
不過藤月瑩這樣把視線轉向他方,倒讓我感到安心,
「是什麼啊…最後停在空哭了那裡,很可憐的樣子。」
「嗯,那樣哭著,真的很可憐呢。但在潛行之前,我想知道,藤川空這個角色,你是怎樣製造出來的?」藤月瑩拿起了懷錶,觀看了一陣子才再放下,繼續進行調整。
「這……就進行『相遇的物語』、還有其他跑團,自然而然地……」這麼一說,就不禁想起自己捏造這個角色和用他進行活動的一些回憶。
「『相遇的物語』…在看過你那些延伸文後,我曾經進去看過。」藤月瑩拿起懷錶,讓錶面與我的視線成水平,「……可不不會為藤川空進行催眠,但我可以幫作者大人進行催眠。當然我的是臨床催眠師的催眠,可以嗎?」
—*—
作者大人的網誌散發著腐敗的氣味,那是很久以前開始出現的事情了。
然而作為角色,沒有被召喚是不能直接接觸作者的存在,因此我也無法知曉當中的原因。
但為了在召喚時給予最適當的處理,自那開始,我就不斷找尋可以處理腐壞的方法。
點進網誌裡面收藏著的社交平台連結觀察作者大人的日常,打探網誌中提及那些作品的情報,前往網誌新址繼續追蹤,但無論怎樣收集作者大人的情報,都沒有找到任何頭緒。或者說,原因是有點頭緒了,但一直都不知道要怎樣給予協助。
直至看到了她發佈那些關於遊玩TRPG遊戲的感想,才找到了曙光。
*
看著躺在大腿上閉著雙眼,剛才已經確認進入催眠狀態的作者大人,我一邊回想起「相遇的物語」,緩緩地說,
「你聽到了歌聲。
本應是第一次聽到的這個歌聲,卻莫名地感到懷念,那樣的歌聲。
與你的靈魂產生共嗚,震撼了你的心……那樣的歌曲。」
一邊回想著師傅所教授的催眠技巧,運用作者大人應該會喜歡的輕聲細語,「你聽到那首歌吧……那首由神椿魔女歌唱的歌曲,那首原初之歌…可以告訴我它的名字嗎?」
聽到了作者大人的沉下聲音發出猶如她所想像那少年嗓音的回應,我輕勾起唇。
「『過去を喰らう』。
這是對你而言,十分重要的歌曲。
然後,你看到了,唱著那首歌的少女。」
我一邊回想著我早已背誦如流的台詞,並添上適當的暗示,「那位粉色頭髮的少女…你看到她吧……她是誰?」
「……森先…化步。」作者大人如此的回應,看來催眠也十分的順利。
於是我說出揉合台詞原案最後部分以完成整個前置作業,
「你的面前…有一塊鏡子。
鏡子映照著,存在於這個世界,你自身的模樣。
在這個世界……『神椿市』生活著的居民的你的模樣。
你看到了吧。鏡子裡面映照著的,是誰的臉?」
「……藤川…空。…是我。」
聽到作者大人輕聲的回應,我輕勾起笑。
「對,那就是你,藤川空。」
要探究被賦予了與作者大人同格的角色,與其潛入作品窺瞰當中的碎片,還不如直接詢問創造角色的源頭 作者大人的潛意識。
—*—
我一直以來都很困擾,對於我的「存在言靈」,以及那奇怪讀法的名字。
所以,一開始外婆把我的名字錯讀成「そら」的時候,其實我是開心的。
可是,在長大後漸漸覺得,我得尊重為我取了這個讀法的名字的父母,所以不得不糾正外婆錯誤的讀法。
存在言靈,到底是在什麼時候、怎樣決定的,我並不知道。
進入共創課時給予的證件中,刻著一段只有持證者本人才能看到的語句。
然後被宣告了那是我的存在言靈,「我之所為我」的句子。
可是為什麼,那麼重要的存在言靈,是「哪裡都不存在」。
仿似對應名字「空」的虛無之意一般,讓我不適。
「很在意的話,還是去神社之類的把存在言靈改掉吧。」
可不多次這樣告訴我,但就如名字一般,隱約有種我應該尊重這個存在言靈、不應更改的想法。
而且,我也想不到什麼能代表「我」這個存在的語句。
*
回過神來,我就身處於QUALIA記念醫院遺址外一個隱密的角落。
臉頰埋在腿間,眼眶都是淚水。
對,我在哭。
都已經面對Tesseractor這麼多次了,連自己也變成了Tesseractor了,為什麼偏偏是這次,會哭成這樣子。
是呢,是「我
藤川空
變成了Tesseractor」,不是「Tesseractor變成了藤川空」。
雖然大家都這樣說,課長和可不都這樣說,說共創者都是Tesseractor擬態的人類,但我始終覺得,是我被Tesseractor吃掉後變成了Tesseractor。
藤川空之死,不是在大災難的時候,而是在被「寶物投影像」吃掉的時候。
「空……」
耳邊聽到可不沉沉的聲音,她似乎對我的哭泣感到困擾吧。
還好這次的Tesseractor消失了,不然我這狀態,恐怕在戰鬥時不能好好運用「A」吧。
「課長…已經撤回了…這次調查的指令…對吧?」
好困擾,淚水就是止不住,明明得好好處理共創課的工作的。
「是的。」可不輕聲回應。「鎖匙圈…的主人……剛才那個女生,似乎已經離開了這裡。」
「這樣啊…」
對呢,還有鎖匙圈。她的離開是覺得我找不到鎖匙圈嗎?
不過也是啦,我大概哭太久了。
「不過她走之前,那個女生……看到了這邊。」可不淡淡地說。
不過我也沒餘力思考應對她提到的情況了。
眼角餘光,看到了投來這邊的視線。
那是穿著不曾見過的校服的少女,和那位鎖匙圈失主一樣,束著雙馬尾。
紫色雙馬尾的少女朝我走近。
也許是終於受到足夠的刺激,淚水總算停下來了。
我抹去臉上的淚水,扶著牆邊站了起來。
「你就是共創課可組的藤川空,對吧?」
少女的語調十分冰冷,但這聲音卻像在哪裡聽過,感到十分懷念。
「是的,怎麼了。」
「先把眼淚抹一抹吧。」少女朝自己遞出了手帕,「藤川空,可以和我去一趟叁番街的銀蓮花自然公園嗎?」
我接過手帕,點了點頭。
可不雖然嚷著這個少女來歷不明可能很危險,但除了著我要當心就沒別的了。
*
在Tesseractor大侵攻後不曾到來的這個公園,時隔數月的現在再次到訪,不禁讓我回想起大侵攻時的種種。
「銀蓮花的花語是深信不疑的等待,根據顏色的不同,還有其他的意思。」一直走在前方的少女在步進銀蓮花海深處後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了我。
少女拔起了一朵紫色的銀蓮花,遞向了我,「紫色的花,是偷偷的愛慕。」
然後,少女拔起了一朵白色的銀蓮花,遞向了我,「白色的花,是真心、希望,以及對戀情的喜悅。」
其後,少女拔起了一朵紅色的銀蓮花,遞向了我,「紅色的花,是沒有結果的戀情、『我愛你』的意思。」
「請問……」我莫名地接過少女遞過來的花朵,聽到對方說出「我愛你」時更是愣了愣。「這是什麼意思?」
是告白嗎?但我沒看過這人。
而且對方的語氣十分冷淡,這根本不是在告白吧。
「我只是解釋花語的意思……」少女看著盯著我的雙眼,輕輕一笑,「還有,透過你把這些話傳達給某個存在。」
某個存在,我裡面的Tesseractor嗎?還是可不?
我看向可不,可不搖了搖頭。
「你聽過『寶物投影像』嗎?」少女的提問讓我猛然回頭看向她,不知何時,原本掛在頭頂上的滿月已移至在少女的身後,「那是你的傷痛,對嗎?」
一陣巨大的風朝自己吹來,當我下意識伸出手抵擋那風壓確保呼吸再睜開眼時,少女已經消失不見,原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黑影。
是Tesseractor。
拿出手機,手機並沒有訊號。
點進共創課的裝置,行動支援並沒有指示。
「這裡的電波切斷了……不對,這裡是哪裡?」
可不的聲音帶著顫抖,我也不曾看到她這麼害怕的樣子。
「Q:你的存在」
進行存在證明,如果失敗,存在將會被侵蝕。
可不把眼前Tesseractor的資訊告知了我。那就是它唯一的「Q」。
「這就是我唯一的疑問。」耳邊傳來那位剛才隨風消失的少女的聲音,「如果你能成功證明你的存在,我就會消失。」
我的存在言靈是「哪裡都不存在」。
我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我「哪裡都不存在」。
不對,這是誖論吧。
無法證明。
但看著可不顫抖的樣子,我不得不進行證明。
我深呼吸,試圖平靜自己的思緒。
「這個問題,也許對你或者她來說太困難了吧。」少女輕輕一笑,「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作為提示好了。」
「Q:自我的時限」
可不告知這個Q的名稱的同時,Tesseractor的黑影遮蓋了四周,
四周的景色先是染上黑色,然後回復剛才銀蓮花自然公園的自然景色。
當我出現仿似一切都不曾發生的錯覺時,景色出現了變化,日出、日落、花開、花落、公園的設施出現灰塵、裂痕、粉碎。
我低下頭,我伸出的雙手、以致身體,都只是一副移動的白骨。
然後粉碎。
*
「…空……空!」
黑暗中,聽到了誰叫喚自己的聲音。
是可不的聲音。
「太好了,你醒過來了。」可不用著沒有觸感的手握著自己的手,「……雖然剛才攻擊的影響,你的存在值只餘下13了。」
13,這個令人懷念的數值。
記得自己當初被捲入共創課的任務時,共創課的裝置也顯示了自己只有13點存在值呢。
我站起身,看著眼前的黑影。
「剛才只用那短短一瞬間,自我就可以消失……不對,自我瞬息萬變,所以……」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和我一同追尋都市傳說的桃香姊姊在每次找到線索時的笑容、見證了「寶物投影像」實際存在時我心底的喜悅、以及面對那個「寶物投影像」的Tesseractor時浮現的恐懼和事件後的悲傷。
「我什麼都不是。但只要我想,我什麼都是。我沒法定義,所以不存在。」
啊,這就是為什麼我叫作「空」,空虛的「空」嗎?
存在證明成功了。
黑影消失了。紫髮的少女從空中輕輕的著地,
「恭喜你,通過了最後的疑問。」
隨著黑影的散去,背後的月光再次照著曬落在這個銀蓮花海及我們的身上。
少女輕拉起裙擺,向我鞠躬,「我是藤月瑩,『受到眷顧的女配角』。很榮幸能擔當你的GM。」
GM?
我尚未說出我的詢問,少女就在我和可不的視線中消失了。
「GM好像是遊戲術語,指Game Master的樣子。」
可不緩緩地補充。
這我也知道啊。可是為什麼她是我的GM,剛才的只是遊戲?
「……是嗎?只是遊戲嗎?」
◆
不過剛才的「遊戲」後,好像哪裡有點不一樣了。
◆
「吶,空,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可不突然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不過剛才的「遊戲」後,好像哪裡有點不一樣了。
—*—
「感覺怎樣?」催眠結束,我詢問剛剛解除了所有不應持續的暗示後,回復清醒的作者大人。
「膝枕好舒服……啊不是,嗯……」
作者大人緩緩坐起身,陷入了沉思。
「……謝謝你。」
「不用客氣,作者大人。」看到作者大人的雙眼似乎回復了昔日的光彩,我也終於放下了心,「我也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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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真的好嗎?
獨自步出幽嵐奈閣後,腦海中出現了疑問。
我搖了搖頭,輕聲背誦小時候被逼背誦的語句。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 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 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吶,空,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可不突然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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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快將結束之際,本應沒有其他人能進入的書庫地下室來了一位入侵者。
「可以把她交給我嗎?」
對方換上了我今天一開始與作者大人見面的姿態,金色的眼眸看向了躺在我膝上的作者大人。
那個書房管理員,居然破除了作者大人給予的限制,以自身的意志來到這裡了。
說是居然但其實我毫不驚訝,目前進行的這個「遊戲」,本來就是他與我一同策劃的。
我點了點頭,對作者大人作出告知。
「作者大人,引領你旅程的引導者將由我改為諾蓮。」
被我稱為諾蓮的那位也隨之走到我的身旁,緩緩把作者大人移到他身上。
「吶,空,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啊,他果然是
—*—
那個神秘少女消失後,我以空的身份和可不聊了很多。
佛教中「空」的概念、言靈的本質、藤川空的事,還有裡面那自稱為音羽璃南的靈魂的事。
「話就說到這裡了。」可不像鳥啼般的聲音輕輕響起,
「接下來將由10開始倒數,數到0的時候,你將不再是Tesseractor所化身的少年男性,你將會變回一個普通的女性。你將不會有物語共同體可不伴隨身邊,也不能使用契約得到的力量。你所在的地方,也由神椿市回到幽嵐奈閣。你不再是藤川空,而是音羽璃南。你將能睜開雙眼,自由地活動你的身體。你的想法和記憶,將會是最原本、最純淨的模樣。」
「10。」
「9。」
「8。」
「7。」
「6。」
「5。」
「4。」
「3。」
「2。」
「1。」
「0。」
柔軟的觸感覆上了我的嘴唇。
睜開雙眼,對上的是那雙熟悉不過的金色眼眸。
「歡迎回來,璃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