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斐爾的回憶
  《莉莉絲的饋贈》的系列作。

×01 暗月
×02 騎士
×03 芭菲
×04 電波塔
×05 神社
×06 除魔槍
×07 旅程


頭暈目眩,尖銳的刺癢劃過頭顱,伴隨著焦灼感。
眼前一黑,隨後是巨大的碰撞聲。

啊啊、終於——
01 暗月
眼前出現一位白髮紫眼的少年,從他的外貌推測,大約只有十二歲左右。
他那雙紫水晶一般的雙眼,以至那稚嫩的臉龐,都讓我感到莫名地熟悉。

我朝少年伸出手。
少年只是不發一語,緊緊地抓住我的手。

叮鈴——
少年另手握著的手杖,其頂端鈴蘭吊飾輕晃,發出清脆的聲響。

「薩斐爾⋯⋯里維拉。」
眼前的少年,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叫喚了一個名字。
那是我的名字。

「我是,是有什麼事嗎?」
見少年沒有繼續發言,我只好詢問情況。

照亮黑暗大地的晨光自少年背後昇起,映出少年黯淡的神色,及少年投向我身旁之物的目光。
然而在一聲清脆的鈴聲之下,少年注視著的物體卻憑空消失——在我轉頭打算看清楚那是什麼之際。

「站起身再說吧。」少年這樣說著,由蹲著的姿勢緩緩站起身。

我看著他毫無要放開手的意思。
然而,我也不想被眼前這位話都講不清楚的小孩扯起身,於是我另手扶著地面,緩緩地站起身。

當我站穩,把視線再次投向眼前的少年,他才緩緩開口:
「初次見面,我是暗月,是一位返靈使者。」

名為暗月的少年隨之眼眸半垂,像是要避開我的注視。他輕抿嘴唇半晌才繼續發言:
「薩斐爾・里維拉,身為亡靈的你,失去最後的記憶,需要由返靈使者引導,拾回最後的記憶。」

暗月、返靈使者、亡靈、我、最後的記憶。

我環顧四周,這裡是海岸邊。
潺潺的海浪聲,帶著海洋的鹹味。
不遠處有一名帶著家犬進行垂釣的中年男性。雖然那隻白色的薩摩耶犬注視著我與暗月,但牠的主人像是沒有看到我們似的不予理會,專心垂釣。

暗月緩緩放開緊握著我的手,蹲下輕撫地上的一片枯葉。枯葉穿透了他的手掌。
我在暗月的注視下同樣地蹲下伸手往那片枯葉,看到枯葉同樣地穿透了我的手掌,摸到一片空虛。

原來我已經死了。
而且忘記了大部分的事情。

「……那我明白了。」縱使眼前的少年充滿謎團,但當下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我與暗月一同站起身,而暗月隨之閉上雙眼,左手捂胸、左腳退後,朝我鞠躬——這應該是某種儀式。
他手持的鈴蘭杖發出清澈的「叮鈴」聲響後,緩緩睜開雙眼。他眼眸那片金黃一閃而過後,輕聲宣告:「我們的契約就此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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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那也祝你能夠平安。這段時間也謝謝你呢,莉莉絲少爺。」

這是我與詩織討論了關於日後將會實現的東亞大地震預言,以及決定隻身前往日本的決定後,詩織最後向我說出的話語。

原本已交換連絡方式,以便日後聯絡,理應在那之後還能看到對方的文字。

然而,翌日醒來,世界頓時變了樣,我也自此與這個時間線上唯一的友人失去了聯繫。

毋須航機,我便由威南爾來到日本,並且是三十年後的日本。
東亞大地震已成事實,威南爾成為了日本的宗主國,日本被易名為東瀛省,還有……

想到自己再次成為返靈使者並穿越回到過去的因由,我不等大天使的解釋完結,便離開教堂,前往那個惡夢之地。
02 騎士
晨光照射大地,使萬物閃閃生光。
強烈的光線映照出各式各樣的影子。
除了我們。
亡靈和返靈使者,都是沒有影子的存在。

街道上不時出現身穿混合著東亞傳統風格的寬袖上衣及西裝長褲的人,記得這是政府人員的穿著。
而且,我對這套衣服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那位穿著白色寬袖上衣的是騎士見習生,即是騎士學院的學生。穿著黃色上衣的,是省級初階騎士。通過內部考核後,會晉升為穿著藍色上衣的進階騎士。」
暗月像是讀透我的思緒,為我補充背景資訊:「優異的騎士見習生或省級騎士都能晉升為皇家騎士,初階的會穿著暗紅色上衣,進階的是黑色上衣。但他們通常都便裝出行,鮮少穿著制服。」

「皇家騎士……」我複誦著暗月口中提到的字詞,猛烈想起自己昔日身為騎士學院學生的回憶。



「像薩斐爾這樣的有能之士,應當成為騎士為國效力。你有能力的。」

在我年屆十二歲之際,自小教導我的家庭教師便告老還鄉。
在那位教師最後的一課,老師這樣勸勉了我。
於是我立志要加入騎士學院,並最終以相當優異的成績考進學院。

然而,我被信任的教官出賣,被判定為思覺失調並奪去我的皇家騎士資格。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會被說是「思覺失調」……?



「你想起了什麼?」暗月的詢問把我由回憶拉回現實——雖然是相當虛幻的現實。

「我曾經是騎士見習生。」我看了看那位白衣的騎士見習生,他向藍衣的騎士敬禮後,便與那位進階騎士一同離開了這個街道。
「但似乎被退學了。」

「……辛苦你了。」暗月只是淡淡地回應,「其實,離開那個團體也不是壞事。如果你能那樣平淡地活下去的話。」

我沒有聽漏暗月說得特別小聲的末句,卻沒有打算回應。
畢竟,世上並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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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拯救患病的弟弟,莉莉絲呢?你尋找聖物的理由是什麼?」

回復意識後,潘朵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邊。

我們在一所家庭餐廳裡面相對而坐,潘朵拉穿著與普通日本女性無異的可愛裙裝,我則穿著一套體面的西裝。

我沒有回應她的問題,反而先是察覺到嘴唇的餘溫和握在手上的耳環,便撫著嘴唇皺起眉頭,「你怎說服薩斐爾脫下耳環的?可否不要欺騙他人感情?」

「哎呀你真關心宿主,難不成是因為他?」潘朵拉提起酒杯,勾起精心抹上豔麗唇膏的嘴唇,瞇起雙眼直盯著我。
03 芭菲
「你有沒有想見的人?我可以替你接觸他們。」暗月看著桌上的餐牌,看似漫不經心地作出詢問。

四周仍然沒有映出我的影子,然而,身旁的返靈使者在頭上的燈光映照下,卻拉出了厚實的影子。

暗月的聲音仍舊是那帶著一點沙啞的童音,身高仍舊只到我的肩膀。
然而,他那頭且束成馬尾的銀色長髮換成城中常見的灰紫色,並收起他一直握著的鈴蘭杖。

「這是彩虹芭菲,請慢用。」
服務生把一杯填進多種水果,色彩豐富的芭菲送到我與暗月的面前。
待服務生離去後,暗月便拿起勺子品嚐眼前的甜品。

我默默看著暗月吃著甜點的模樣,感到無言。
要讓亡靈看著生者享用相當美味的食物,實在殘忍。

暗月頓時放下勾子,停止進食。
「你不如張開嘴巴。」暗月淡淡地說。

張開嘴巴做什麼,難不成你要餵我?
但沒有身體的我根本沒辦法觸碰任何食物,更惶論品嚐。
我悶哼一聲,看向一旁。
然而下一刻,一陣冰凍撞進了我的唇縫。

我看著暗月,雙眸變成金色的他只是直盯著我,乘著我愣然張嘴的時刻,把勺子送進更深的地方,然後帶著冰淇淋抽離。
然而,口腔也同樣地留下一灘甘甜。

下一刻,暗月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繼續獨自享用眼前的甜品。
他的雙眸也變回平常的紫藤色。

我輕輕抿住嘴,舔去嘴邊殘留的甜膩,並整理剛剛喚醒的記憶。



金黃色的眼眸,是神祇之力的證據。
生前的我,在虹膜下方,也泛著一點點的金黃。
因為我是一名神明的轉生,也是祂與人類的後代。

然而,也是這樣的身世造成我的悲劇。
先是把自身擁有神通的秘密告知教官後被判定為擁有幻覺。
然後,更是讓我失去身體的控制權。

我不想見我唯一的親人——我的母親。
她為了再見我的父親即我的前生,誤用召喚儀式。
結果召來了惡魔——這是我離開騎士學院之後的事。

而在那之後——



「……要再吃一口嗎?」暗月以金黃色的眼眸看著我,把勺子伸到我的嘴邊,也使我從那悲傷的記憶喚回。

我張開嘴巴,吃下那片鮮甜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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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烏雲密佈。
上至天使神明,下至魑魅魍魎,甚至作為神使或使魔的動物們,都知曉即將迎來的災難。
只有人類,仍然過著平常的生活,直到那一刻。
天崩地裂。

撒瑪,遵從著神祇的戒條,如同負責日本地區的其他眾神,按照規制沒有出手干涉這既定命運。
只是他與那些不忍視的神明們有著不同之處,他在災禍發生的當下,以及其後,都默默地陪伴著他的信眾,注視著他們的逐一消逝。

請不要再看了。
受眾神所托監視這片土地的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那對祢來說,實在太勉強了。

那天的降雨中所滲雜著的氣息,都表露了祢的哀慟。
04 電波塔
我與暗月在黑夜中漫無目的地在城市漫步著。
暗月似乎也沒有睡眠的需要,倒是不時像是臉帶疑惑地注視著我。
是我需要睡眠嗎?

離開甘味處後,暗月變回原本的模樣,失去了影子,也無法映入人類的眼中。
由於無人目睹我們的存在,我們可以自由地穿梭於城市中各個受到戒備的地點。

在暗月的帶領下,我們進入守備森嚴的電波控制塔內,目擊新聞報導員讀出一則又一則的新聞,並透過大氣電波傳達至收聽的聽眾耳邊:
「搶奪華夏省省級文物的大盜『莉莉絲』於昨天凌晨終於落網,但疑犯卻在拘捕期間吞槍自盡,菊瀛省及華夏省的皇家騎士團將聯手進行調查,並查出有關文物的下落;下一則新聞……」

我聽著新聞感覺到違和感的同時,暗月則眉頭緊皺嘴唇緊閉,並緊握著拳頭。

「你看來很不忿。」
聽到我的搭話,暗月放開拳頭,茫然地看著我。



縱使暗月的解釋不多,但我知道什麼是返靈使者。
生前作為一名擁有神明記憶的人類或現人神,世間的神秘,我多少也知曉皮毛。

擔當返靈使者的,通常是比神明下級的天使,藉由進行返靈任務獲得的回報,賺取成為神明的資格,日後就能獨當一面,管轄或護佑一部分的事物。
然而,天使通常都感情淡薄,並且缺少激烈的情感。

那暗月也許是另一種返靈使者。那是替天使以至神明進行返靈任務,以換取神跡的魑魅魍魎,他們懷抱著強烈的願望,通常是升仙成為天使,又或對一些人事物抱有善意的執念,獲得神明准許。他們能夠在達成一定數量的任務後,祈求神跡以達成他們渴求的狀態。
但就算是這個情況,返靈使者也不應在需要被引導的亡靈面前展現如此強烈的情感。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到這個地方?」
面對我的詢問,只見暗月伸手指向後台工作人員手中的報紙。

報紙在「莉莉絲吞槍自盡 文物下落不明」的標題下方印著我的照片。而在照片下方,更印上「莉莉絲的真正身份,前騎士學院學員薩斐爾・里維拉」的字句。

我想起來了。
那位叫莉莉絲的存在。
那是侵占我身軀的惡魔。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以祭品的位置被牽扯進召喚儀式,回復意識之時已經是幾天之後。
我不知道我失去意識的期間發生了什麼,致使我的右耳掛上一個繩結般的耳環。
那不是陌生的耳環,是撒瑪——我的前生——在其神格最後的時刻交給母親的遺物。

母親似乎十分中意我戴著耳環的模樣,所以在那之後,我只好繼續戴著耳環以安撫她——我可不想再被扯進任何召喚儀式,只是我也無法表明我就是她想覲見那位神明的轉生。

直到某一天突然醒覺,每晚睡前脫下的耳環都會在醒來之前掛在自己耳珠上,每天起床時房間的擺設與睡前都有微妙的差別,也出現了一些沒有印象的約定。

甚至有一天,我一睡醒,卻發現自己不在房間,卻身處於陌生女子的懷中,披著自己鮮少穿著的黑色大衣。那陌生女子還詢問自己「聖物」的事情,才發現惡魔一直趁自己入睡之時偷取我的身體進行違法行動,以莉莉絲之名。

我不知道莉莉絲為何執著於那個「聖物」。
我只知道莉莉絲是偷取文物的罪犯,藉著無效召喚偷取人類身體的惡魔。



暗月垂下手看向我,「有沒有想起什麼?」

暗月。
我下意識覆誦暗月這個名字,想起莉莉絲這個名詞有同樣的意思,便把送到唇邊的話硬是吞下去,搖了搖頭。「不過,謝謝你替我生氣。你似乎知道我的事情。」

暗月端詳我好一會,才緩緩開口:「天亮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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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在下界的種族之間,流傳著一個傳聞,要小心某個人類國家的機構。
一直以來,下界種族多數都是以人類為食,多年來都相安無事。看不起人類的他們都對此不以為然,直到愈來愈多的下界種族被抓走成為各式各樣的實驗體。

而我也很不巧地淪落成為其中的一員。
我被注射帶有魔力的針劑,失去了大部分的體力,被運到一架轎車內,前往陌生的研究所。
然而,他們沒有封住我的嘴巴和眼睛。
靠著運用魅惑和言靈,我逃出生天。
只是,我隨即就被陌生的山林所捕捉,並花光了僅餘的體力。



「身體有好一點嗎?」
喝過對方遞上的熱茶,冰冷的身體漸漸變得暖和,矇矓的意識也得以聚焦。

眼前的是一位穿著簡樸的女性。
女性把長髮束在背後,穿著白色的上衣和紅色的裙擺,配上白足袋和木屐。
身穿巫女裝束的她朝我微笑,「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告訴我。」

我感知到神祇的氣息,眼前的女性是那位神明派來的使者。
我無法對這位巫女使用催眠或魅惑。

無法如願地使用力量,只好先裝得人模人樣靜待時機。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燃燒的柴枝被燒得啪啪作響,在暖爐內燃起的火焰溫暖著四周的空氣。

「撒瑪神社。」巫女那柔和而堅定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著。



在神社短短數月所體驗到的人情溫暖,使我決心放棄魔族的陋習,開始了修行。

我向其他旅居在神族附近的鬼魅打探到升仙的方法,並向教堂的大天使提出了申請,成為了返靈使者。

「對了,有一個特別日子希望你能幫忙。」
在我離開教堂前,大天使叫住了我:「三個月後的大淨化日,那天會有相當多的靈魂往生,希望你能做好返靈的準備。尤其在那天,相信列席天使們都會避席。」

大天使口中的「列席天使」,是指包括撒瑪神社主神在內的諸多神明。
而從大天使的說法可得知,那似乎是相當嚴重的災難。不久之後,這個消息也在下界之間傳開。
只餘一無所知的人類。



經過災難的洗劫,神社建築雖屹立不倒,但信徒缺失的狀態下,已失去了昔日的繁華。
作為神社主神的撒瑪大人也因為信徒的衰減而喪失大部分的神力——雖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受到信徒滅亡的沉重打擊後,無法造出新的功績,打斷了神力因果的循環。

這樣的神祇只有兩途:劣化成魔,或是淡化消失。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撒瑪大人應有的結局,我這般深信著。
05 神社
陽光照進電波控制塔,新聞報導員跟從導演的指示,按照講稿指示為廣大的聽眾報導早晨新聞。

「要聽完這些新聞報導嗎?」暗月睜開剛才仍閉上的雙目,看向了我。

我搖了搖頭,「人間的新聞已與我無關。」

「是麼?」暗月提起了放在一旁的鈴蘭杖,走向控制塔的出口。



縱然我已成為了虛無縹緲的存在,卻仍只能像生前一般,以雙腿在地上行走,無法飛翔。
而暗月也許是為了配合我,或是他真的也沒這種能力,所以和我一樣,緩緩踏上眼前的山路。

穿過大片森林,走過羊腸小徑,我們停在一座鳥居之前。

暗月看著我不發一語。

看著眼前這片熟悉又陌生的景像,不禁感慨萬千,但想到把我領到此地的旁人,種種思緒皆轉化為深沉的疑惑。

「我倒不知道,返靈使者能這麼了解個案的事情。」
暗月為什麼知道眼前的撒瑪神社遺址——我轉生為人之前的長居之地?

暗月聞言沒有回應,逕自往前穿過鳥居,步上雜草叢生的樓梯,停在佈滿灰塵和蜘蛛網的拜殿前雙手合十。
我只能從旁跟著他、看著他、停在拜殿前。

這是我第一次以像是信眾的身份到達這片土地。
畢竟轉生為人後,我就不再踏足這裡。

以免想起那無比哀傷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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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大雨滂沱。
像是要燃燒最後的一點殘燭,撒瑪大人用瘋狂的暴雨悼念逝去的信徒。

在神社不遠處的森林,一位綠髮的異國女性身處其中,為前路而徬徨。
女子受命調查日本的神秘,在連番調查後卻一無所獲。
如今更困在森林之中,被居於森中的妖魔所魅惑,也許將在不久之後獻上性命。

看著這一切的我,心生一計。

我使喚了幾隻烏鴉飛到女子的面前,引導那位女性走到山腰的洞窟,領出可以讓神明轉生的神酒,或魔酒。
女子以酒水解渴後,便讓烏鴉帶領女子帶著酒,前往撒瑪大人的所在之處。

讓一位人類女性看到衰弱的神明,只是小事一椿。
讓那位人類女性對眼前存在產生情愫,小事一椿。

人類用強吻把酒水灌到神明口中,意想不到。
神明撒瑪因醉酒而失身,意料之內。

雖然過程對撒瑪大人十分抱歉,但他如此這般遺下了轉生的通道,就能避免日後消亡或墮落的結局了。
06 除魔槍
「縱使我知道很多你的事情,也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暗月放開合十的雙手,看向了身旁的我。
「甚至,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

鈴蘭杖的在搖晃下發出清脆的響聲,一把銀白色的器械降之掉落在我與暗月之間。
暗月拾起了那個物品,遞向了我。
「這是相遇當天在你身旁撿到的東西。只要你看到這個,就一定會想起所有東西,我就能完成任務,但我收起來了。」

我從暗月手中接過了那銀白色的除魔槍。
消除惡魔的武器,也是能毀滅與我共用身體那個惡魔莉莉絲的槍械。
但消除惡魔的代價,是人體也會遭受到同等的傷害。

追捕莉莉絲的騎士,在得到稱為「聖物」的文物的下落後,把槍交給了我,並說服我「為國捐軀」。
因為莉莉絲的事備受牽連而疲於應對,或因此仇視莉莉絲的我,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板機。

然而,在那一瞬,我覺醒了神知,察覺到騎士團的陰謀和莉莉絲的純粹。
比起騎士團想藉聖物進一步操控國家,莉莉絲只是想藉神跡無痛地解除我與他共用身軀的狀態。
而且他會佔用我的身體,只是想搶先一步,不讓在儀式舉行下來註定會被奪舍的我被其他妖魔搶去身體。
甚至,早在我轉生為人之前,因為不想目睹我的衰落,擅自干涉了我的命運。

於是,我干涉了莉莉絲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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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憶起生前最終的回憶之時,他們半透明的身軀總會湧出無數的光點。
光點往上飄浮,帶領往生者昇天到達終點。
他們或會就此結束旅程,或會在日後再始開啟人生之旅。他們的選擇為何,我無從得知。

但每次看著這般瑰麗的景色,留在地上的我總是笑著向曾經陪伴的亡魂道別,並和他們說「願我們在下一趟旅程再見」。
這也是返靈使者在任務當中最後的儀式。
07 旅程
「嗯,我想起來了。」我把除魔槍放下,交還給眼前的暗月——或者我該稱他為莉莉絲。

莉莉絲看著我,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神由哀傷變成疑惑。

我記得返靈任務的規則是,亡者只要憶起死亡過程,就能昇天回魂。
那也難怪他會困惑。我有點不一樣。

「你說你不知道我真正的想法。」我輕勾起唇,「是指為什麼把我的身體留給你嗎?」

眼前的莉莉絲,除去了那頭銀髮,正是我十二歲時的模樣。
至於為什麼會是十二歲,而非我臨終時的十七歲,我如今的記憶和知識還不足以讓我理解箇中原因,當中似乎有相當值得玩味的地方。

莉莉絲點了點頭,「這副身體是你的,你才應該是留下的那一位。而且,你的母親拉法還在等你回來。」

「那是拉法.里維拉的因果,你毋須介入太多。」我平淡地回應莉莉絲的說詞,「如今這個結果,平衡了因果,是最穩妥的。而且,這身體已經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莉莉絲只是默默地看著我,沒有作出回應。

「你用什麼願望換取返靈使者的工作?」我看著自己仍然毫無變化的形體,心中升起了一個想法。

「大天使讓我得到召喚亡靈的能力,而且大天使會替薩斐爾的靈魂祈禱,讓他得以回到現世。」莉莉絲看向一旁,像是說著別人的事一般回應。

「什麼是召喚亡靈?我沒聽過這回事。」

莉莉絲輕抿嘴唇,「我也沒有成功,大天使可能騙我。」

「那餵我吃東西的是什麼能力?這不是返靈使者能有的東西。」我指了指嘴唇,只見莉莉絲愣住。

「……是這樣嗎?那,嗯……」看來莉莉絲也想到了我所想到的。

「所以我該去哪裡是好?莉莉絲。」我看著莉莉絲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勾起笑容。

「嗯…先去找大天使了解情況吧。」

「嗯哼。」

「然後,如果我要繼續返靈,你也要幫忙。」

「為什麼呢?說不定大天使會給我別的任務?我現在只是一個被召回的靈魂,不是神明呢。」

「你雙眼還泛著金色,而且比生前更多更亮,少騙我。」

「我一直以為莉莉絲冷靜理性,原來是我誤會了。」

「……」

看著莉莉絲不發一語,默默地往前進,我便帶著微笑陪伴在側。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202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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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作者感想無意者可以略過。
後 記
本來我無意寫莉莉絲的續作。
也無意把世界觀變成這般也許有點中二的設定。

在2024年10月,時值某創作交流企劃營運的時期。
受到群組的渲染,我也躍躍欲試,有意參加那個企劃。
然而除了設定參企角色的樣貌,還要給他一個身世,甚至是被選中掉落至那個世界觀的理由。
把角色的概略身世寫好了,但總想加添一些更詳細的附註。

似乎需要一個推動所有事情的角色。
選定了種族是惡魔,然後為他添上了莉莉絲這個名字。
結果,企劃角色就成了莉莉絲的關係角。

然後這篇一堆莫名其妙的設定,其實都是參照那位角色薩斐爾的身世來寫的。
就是寫他原設的世界。
不過當中,也有著違背企劃角色的部分,只能說企劃角和這篇故事筆下的角色是相異的存在。

如果看畢此作再翻看《莉莉絲的饋贈》,應該會覺得當中莉莉絲的一些行為真的極度過份,畢竟他是頂著別人的皮,他這樣算不算毀壞他人聲譽?但我想,莉莉絲想在那繁重的任務中抒一口氣,也是人之常情。
然後安南居住的小鎮就這樣被給予威南爾的名字,還變成了侵略他人的國家。不過由前作到今作之間相隔的時間,也許不止三十年。
我也無意探討那是多久,哪天會寫到再想吧。

然後,這下莉莉絲有長期對手了,可喜可賀。
雖然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寫這兩人的長篇了。

是說,這篇的主題其實是,親自照渡那熟悉,且多次為他思慮的受關顧者。
薩斐爾原本是要昇天的,只是寫到最後出現了不該這樣寫的直覺或私心,於是演變為這個結局,僅此而已。
202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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